「为了你的身体着想,鹿丸你还是少抽点烟吧。」
他和妻子刚推开火影办公室的门,一股呛鼻的烟味朝他们席卷而来。佐助在外漂泊多年,什么奇怪的地方都去过了,就连乌烟瘴气的监狱都潜入过,早就对这些不令人愉悦的气味有了抗体。
但显然樱作为医生,则不然。
「啊?」鹿丸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撇嘴咕哝道,「樱你还真啰嗦啊。」
这时候轮到佐助不高兴了。
其实奈良鹿丸唤樱的名字所拿捏的距离与一般人无异,既不过度疏远也不过于亲近,但鹿丸生性散漫,因此从他口中窜出来的音节带了些许缱绻和慵懒,他的嗓音拖沓,就像压在地上缓慢前进的影子,一个不留神就能将人束缚。
「啊?」
即使鹿丸早在卡卡西时期就已经进入了木叶的权利中枢,论经验来说,他们三人虽然都是战争英雄,但入主中枢的时间远比鹿丸短。再说谁又能说鹿丸不是四战时期的英雄呢?他们奈良家在守卫忍界这条路上也几乎付出了一切,因此有的时候就连鸣人都得给他点面子,早已不复当年的随性潇洒。
然而樱对这位木叶等级最高的总参谋长可没有什么情面可说,她上前,一把夺走了他手上捻着的香烟,对烫手的火星视而不见,一把捏熄了他的香烟。
「喂……!」
「樱酱!」
「樱!」
在场的男人们一阵惊慌,距离她最近的鹿丸马上上前掰开她的手心,在这个短暂的举动间,佐助看清了鹿丸脸上的不是愤怒而是担忧,这使得他心底一沉。但他又想到,如果鹿丸的第一反应是愤怒,那他也会生气,这件事说到底,他就是看不顺眼那就是了。
「喂,你是疯了吗?」鹿丸无可奈何地从她手中挑走香烟,「这时候就端着架子来禁烟,当初你可是……」
鹿丸未完的话说到这里就没说下去了,鸣人没注意到,但佐助却观察到了樱脸上的不自在。
「毕竟我可是医生,总参谋长大人。」樱的掌心自行泛起绿光,一瞬间她掌心的烫伤就这样消失了,「你和七代目的身体健康都是我的责任——你抽烟就算了,别把二手烟传给鸣人。」
「樱酱……」鸣人一听,随即感动欲泣。
鹿丸抓了抓头,叹息着道,「知道了,知道了。」他答应得很不真诚,但至少还是将烟盒和打火机推到一旁去以示诚意。
这件事到这里原本就该结束了,但鹿丸却不怕死地加了一句小声的嘀咕,「我老婆都没这么管过我。」
佐助知道他的妻子是砂隐的手鞠,两人育有一个同样出色的儿子,与佐良娜同届,怎么看奈良鹿丸都与樱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接触了。
但这句话却令佐助格外愤怒,他可以接受樱与她所负责的个案近距离接触,但口头上用「老婆」或「妻子」这等对他而言格外重要的称呼来暗喻她,则会令他勃然大怒。
他刚要跺一下手上的剑鞘,就被樱给打断了。
她不耐地说道,「我是你的医生,奈良总参谋长。」她的指尖敲了敲桌面,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流连,「好了,七代目,开始吧,我和我老公晚上还有事呢。」
晚上有什么事?佐助轻轻地撇了妻子一眼,尽管她没看向自己,但有些微红的耳尖却出卖了她。佐助在心中突然了然,在心底咕哝,这宇智波樱确实了不起,简单的一句话就轻松地制约住自己。
虽然被拿捏住了,但佐助心情还不错。
-
这几日佐良娜出任务去了,出发前还是他亲自送到木叶大门,原本总是故作高冷的小姑娘更因此跟他红着脸闹脾气,嚷嚷着「Papa你干嘛跟着出来啦!」
佐助为人父多年,虽然在养育幼年娃娃没有经验,但多年后回归家庭,在各方好友的协助下也已经能理解青春期少女的细腻心情。女儿这是羞恼,却又同时因为身为忍界传说的爸爸亲自送出门,让她有面子又害羞呢。
但他还是有些坏心地扬了扬下巴,「你的队友们在等着了,还是要我送你们到水之国的边境?」他当然不会,宇智波家向来都采取放任的铁血教育,孩子是该保护,但他不会护得像个心肝一样,让她错失学习的机会。
「才不要!」佐良娜叫道,然后赶紧从他面前跑开,跑没几步路后,她又回过头来嚷道,「Papa快回去啦!」
佐助纹风不动,「你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月后,半个月后!」佐良娜说道,「快回去啦!」见爸爸还是像座雕像一样矗立在那里,佐良娜只好拿出杀手锏,「Mama应该要醒了!」
果然,宇智波佐助的脚步动了动,远远眺望了女儿的背影几眼,他转身往家中的方向前进。
从火影办公室回到家中的时候,佐助想起了那时候将女儿送出门的事情,其余的细节他都忘了,唯独记得清楚女儿喊着的「半个月后」。
樱走在他的前头,纤细的手按在电灯的开关上,她手上戴着的手环在触碰到墙面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叮——」。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顺着她纤细的胳膊往上摸,一路来到她的背脊,拉链被压紧了,但他轻轻一挑,丝滑的拉链就顺着她的曲线落下。
樱没有发出惊呼,这让他更加笃定了刚刚他们在火影办公室内是想到了同一件事。
与妻子虽然在战斗上向来有默契,但在性事上的合拍更令他浑身颤栗。妻子很懂得取悦他,但佐助很难说明这是因为对象是她,还是因为她确实有许多手段,这点他无从确认。
樱的手扶在玄关上,又圆又小的臀部因为身体的摆动而贴近他,他朝她靠近,樱的体温偏冷,但甬道内的温度却滚烫。他在她身上早已有过不少次的经验,因此更是懂得她这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聪明的宇智波樱啊、优秀的宇智波樱啊。宇智波佐助不由得感叹道。她果然很懂得如何拿捏住自己——她几乎要成功了。
然而奈良鹿丸的那句未尽之言,佐助还是放在心上。
宇智波樱看来是不想提起那件事,但没关系,他耐心足,体力好,这一整晚,有的是机会让她开口的。
宇智波樱在后半夜的时候哭着说了出来,彼时他们正在沙发上,她不断回头求饶,眼泪一滴滴地滑落,佐助有时候会因为她的眼泪而突然心底一抽,但他却又会在转瞬之中看清楚她眉眼中隐含的喜悦和满足。
「他说的,是什么?」他不断地重复问道,「奈良鹿丸和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嗯?」
樱被这样逼着问了一整晚,最后哭着妥协,「是……!啊!在你离开后的那两年间,我和他是……是烟友!」
他突然喘了一口气,总算放心下来,却又对妻子曾经抽过烟的事情感到心疼不已。
「为什么?」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总算能稍稍缓解一些的樱回过身来看她,因为她的摆动,镶嵌在内的部分被挤压,佐助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压力。」樱气喘吁吁地回答,「战后的压力、工作的压力、担任主要负责人的压力……以及等着你时无法抑制的孤寂。」
眼泪滑落。
佐助知道这是她因为悲伤而落下的泪,尽管那些都是许久许久以前的过往,但这些痛苦和悲伤还是影响着他的樱。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曾去过的那些时空,那些原本该属于宇智波佐助的樱,也是经历了这些痛苦和悲伤,才心灰意冷地转身离去。
「对不起。」他倾身抱紧了她,「樱,我一直都在。」
她软绵绵地「嗯」了一声,往后靠向他的怀里。身上香汗淋漓,就像黏腻的黏胶,将他们紧密相连。
她的声音飘忽,「我知道……」
佐助以为鹿丸与妻子的关联,也就只发生在他离开的那两年间,但在多年后的某一天,当他踏出时空之门的瞬间,却敏锐地发现了这个时空的异样,这是不同于异时空的怪异感,空气中流动的气息熟悉得令他胆寒,但眼前的木叶村却令他格外陌生。
——他回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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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鹿丸有个不大好的习惯,在恩师战死之后,他就从此烟不离手,明明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有好几年的烟龄了。与他在同一职位的静音是从五代目时期就留下来的旧人,她资历比他更久,而且也是医疗班出身的,对他总是烟不离手的习惯很不满,为了避免和前辈起冲突,鹿丸后来干脆直接躲到天台上去呼吸了。
身后天台的门被推开,轻盈地脚步声响起,原本躺在地板上看天空的男人抬了外头,从底看上去,果然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哟。」奈良鹿丸饶有兴致地招呼道,「这不是我们的春野主任吗?」
「鹿丸。」樱轻声咳了一声。
鹿丸挑了挑眉,翻身起来,面对着她靠在墙边,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香烟,食指挑了挑,问樱是否要来一根。樱面露难色,但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烟。
他将打火机抛给了她后,自己也点燃了一根烟,叼着烟,他话说得有些含糊,「如果让静音知道是我带着你抽烟的话,我十条命都不够用阿。」他吸了一口烟,见她斯斯文文地点起火光,粉嫩的唇轻轻叼着烟,一点也不像个烟瘾者,反而像个初次见到香烟,充满好奇的幼童,鹿丸叹了口气,「悠着点儿,你也不希望被静音或卡卡西逮个正着吧?」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樱吐出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将她的面容吞没。
「我是不怕。」鹿丸说道,「我只是怕麻烦。」
樱笑了一声,「那你大可放心了,今天之后我可能就不会再来这里烦你了。」
鹿丸抬了抬眼皮,上挑的凤眼看向她,樱的嘴角噙着温柔幸福的弧度,他「啊」了一声,很快的就联想到前阵子佐助的忍鹰捎回来的信,「他要回来了?」
明知故问。鹿丸心中鄙夷自己。
「嗯。」樱应了声,「大概两个星期后就会到了。」
「两个星期不够你戒瘾吧。」鹿丸轻飘飘地说道,「两年的烟瘾可不是说戒就戒的。」
樱忍着胸腔中的瘙痒,迟迟不吸入第二口的尼古丁,她坚定不移地回答道,「但我还是得戒——跟我聊点别的吧,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聊点别的?」鹿丸笑了一声,「我只能跟你聊政务。」
「也行,聊胜于无。」樱耸耸肩,视线盯着指尖的火星迟迟不移开眼神。
鹿丸双手垫在脑后,看向远方的蓝天白云,「佐助回来了,那看来你就不再需要在鸣人和我爱罗之间做抉择了?」
樱失笑,「这就是你说的『政务』?」这不是个人私事吗?
「这就是我的政务——你是会成为继任火影的夫人,还是友邦的风影夫人,对我来说具有不一样的政治意义,也会影响到我们火影办公室对外的态度。」
「和我爱罗君的那件事也只是那个老太婆的一厢情愿,再说木叶和砂隐的联系不是还有你和手鞠吗?」
鹿丸盯着远方呼了一口气,「嘛……」他吸了一口烟,白烟从唇的缝隙中溢出。
「所以,你和手鞠进展如何?」
「就一般般吧。」鹿丸回答,「偶尔见个面,吃个饭。」
「你们的约会行程真无聊。」
「总比你这两年的空窗期来得好。」鹿丸瞥了她一眼。
樱气笑,「真失礼啊!」
「我还可以更失礼——请问你和佐助进展到什么地步?啊,我忘了,你们还停留在飞鸽传书的阶段。」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鹿丸说完也觉得好笑,低声笑了几声后又靠向墙,「你们七班还真是如愿以偿啊。」
无论是鸣人也好、樱也好,就连佐助也在最后跟自己和解,这样看来,最惨的好像也只有他自己。
「你也不差吧?和手鞠的进展不错,仕途平坦,在木叶可没有谁能达到你这个高度了。」
「啊,啊。」鹿丸头疼地唉了几声,「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说我是最惨的那个啊——毕竟我只是想娶个不美也不丑的女人,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我的人生规划可不是当火影的参谋长,管这些有的没的。」
「手鞠是个好归宿。」樱平淡地说道,「木叶不能没有你。」
鹿丸顿了顿,偏过头看向她,像是在打量她的五官,然后笑了一声,「是吗,这个世界上没有少了谁就不行的,樱。」
樱沉默了半晌,「说的也是。」
鹿丸大笑了几声,手上的烟已经烧尽了,他轻轻压在地上将火熄灭,「有时候偶尔回忆起你以前的样子,我总会不由得感慨你真是成长太多了,樱。」
「是人都会长大。」樱说,「我以前太笨,太蠢,时常作出令人困扰的举动。」
鹿丸却摇头,「不,相反的,你很聪明,脑袋太过于清晰,以至于在那个时期,没有同龄人的思维可以跟得上你。」
「被你称赞聪明使我受宠若惊。」
「真心不骗。」
「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喜欢我。」
「有吗?」鹿丸挑眉,他不大记得那些过往了,「我只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哭,总跟在井野的身后,老实说除了那头粉色的头发外,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是吗,我对你也没什么印象。」
「因为你那时候满脑子都是佐助吧。」
「这确实是其中一点。」樱笑道,但她没说的是,鹿丸的魅力不在外表,而是他逐渐成熟后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从容气度,因此在幼年时期,鹿丸在佐助身旁确实显得格外寡淡。
手上的烟已经燃烧完,樱满意地将烟蒂压在地面上熄灭,「看来我能稍微忍过去了。」
「这才第一天。」鹿丸不咸不淡地说道,「戒烟可是个长期抗战。」
「你没打算戒烟吗?」樱问道。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为了缓解压力,但我是为了怀念。」鹿丸耸肩,「打从一开始,我们之间的目的就不一样,樱,我戒不了的。」
想到了阿斯玛,樱「嗯」了一声。
鹿丸继续说道,「你的压力会因为佐助的归来而逐渐瓦解,但我的思念却会持续一辈子。」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看向樱的视线就目光如炬,「不一样的。」
后来樱先离开了天台,鹿丸看着她的背影,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根香烟点燃,白色的烟雾从指尖绕起,他吸了一口香烟,呼出来。
「只是一根烟,要承载两份思念是否过于沉重呢?」
他的视线微微瞥向天台的阴影处,一身黑袍的佐助向前走了一步,原本被隐藏在阴影中的声音此刻曝露在日光底下。奈良家与影子共生,在阴影之中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也相信以樱的实力,要察觉到佐助的存在并非难事,只是这几日她正在与烟瘾抗争,自然也没分神注意到天台上还有第二个人。
鹿丸却没有表现得讶异,「佐助。」
「鹿丸。」他有些咬牙切齿地叫道。
「别这样看着我。」鹿丸举手讨饶,「我对樱没别的意思,不会跟你抢的。」
佐助冷哼,「你既然已经和我爱罗的姐姐来往,就别再靠近樱。」
「是,是。」鹿丸搔搔头,抱着后脑勺再次躺在天台的地板上打了个哈欠,「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的——男人变心是本能,忠诚是选择。再说我不是那种见异思迁、横刀夺爱的卑劣之徒。」
「你喜欢她。」佐助低声陈述道。
鹿丸轻声笑了一声,「谁不喜欢呢?」
是啊,谁会不喜欢春野樱呢?
这一点,见识过那么多时空的佐助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只是,该是我的就会是我的,不是每个好感都能修成正果。」鹿丸说道,「我身边有了手鞠,而她心里有你,这就是结局。」
就好像在哀叹这一段无人知晓的隐密情事,鹿丸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用佐助最讨厌的慵懒和散漫声调说着。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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