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這章時間跨度有些大）
「我和她睡了。」
「可以不要在我這裡說這麼勁爆的話嗎？」塚內皺起眉頭。
金髮的男人的體型像一隻大熊，卻委屈巴巴地縮著身體，趴在桌子上，「又有什麼關係，又不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了，你這傢伙的孩子都滿周歲了吧？」
「所以，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小女孩嗎？」塚內忽然瞪大眼睛，「哈！你該不會和未成年？」
「並沒有！」他哇哇大叫地辯解道，像個少女一樣豎起手指比出一個二，「她二十三歲了！就是上次那個挾持案的人質。」
「我還以為你說的是爆炸案的那個少女？」他翻了翻文件，依稀記得之前他似乎有提起過。
「同一個人。」
塚內「嗯哼」一聲，「連續兩次撞上這種事情，那孩子也真辛苦。」
「其實還有一次，還記得那場火災嗎？我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候參與的救援活動。」
「嗯。」
「她家也是受災戶。」
「太慘了。」
「嗯...」他抹了一把臉。「可是她還是很堅強呢。」
看著歐爾麥特像個傻子一樣，塚內失笑，「真的很喜歡她？」
「嗯。」他把臉悶在手心裡，「想結婚...」
「真的假的。」他感到訝異，認識歐爾麥特這麼多年，從剛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就覺得他可能就直接賣身給國家算了，以他的社會地位，就算要和他結婚，那個女人也該擁有著鋼鐵般的意志吧。所以就算不好聽，塚內還是提醒他一句，「你確定，以你現在的狀態，能給得了她幸福的婚姻嗎？」
他是和平的象徵，光芒有多大，身後虎視眈眈的陰影就有多大。他不應該有弱點，塚內相信很大程度上，他的無敵，正是因為他一早就失去了所有能動搖他的事物。現在的他的強大，是以孤獨為代價換來的。就算再喜歡，那個女人都只能被藏在陰影裡。
「…」他的笑容慢慢斂下，「我不能。」
「歐爾麥特...」
「但總有一天...」他輕聲說道，「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街上牽起她的手。」他的雙眼中閃著光芒，彷彿已經可以預見未來，「總有一天。」
他就像是在向誰許願似的，就連背景都在閃閃發光，於是塚內除了祝福，什麼都沒說。
「嘛，現在才二十三歲，就算現在跟她求婚，那女孩也未必會答應的吧。」或許對方想要繼續過單身生活也說不定。
「嗯。」歐爾麥特也這麼覺得，「其實，就算她現在不是二十三歲，而是三十三、四十三歲，甚至是五十三歲，她也未必願意和我結婚吧。」他低垂著腦袋，雙手握拳，「想要和她在一起這件事情，好像一直只是我單方面的渴望。」
「欸？怎麼說？」
「我之前資助過她上學的事情，和她父親離世後的一些金錢補助，她似乎知道了。」他悶悶地說道，「在她的書房裡，看到了當時的文件，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知道的，不過她從來不是個會說自己事情的人，我一直等著她開口，結果她隻字不提——可能和我的關係也是因為感激才任其發展下去的吧。」
「補助的事情有什麼好隱瞞的，當時那孩子不是才十四歲嗎？」塚內不明白，「還是那時候你就對人家上心了？！她那時候才十四歲！」
「沒有！」他冤枉地唉唉叫，「但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孩子就已經給了我很大的震撼——她的眼睛裡已經沒有火了，就像是失去了靈魂的娃娃，看向我的時候，甚至連求救的聲音都不願意發出，當時將她救出來的時候，我知道她是在責怪我的。責怪我為什麼要讓她活下去，為什麼就不讓她就這樣死去。所以如果讓她知道我在幫助她，她說不定不肯使用那筆錢吧，那時候我是這麼想的。」
於是才一直沒說。
像是説上癮了似的，歐爾麥特繼續回憶，「雖然那時候有關注她，但是也只停留在很遙遠的關係。但是後來的那場爆炸案，她眼底的光芒重新回來了，我到達她面前的時候，那孩子笑了——雖然很虛弱，但是就像是慶幸我終於來了。那個瞬間，我只覺得，啊，想讓她繼續笑下去，希望她快快樂樂的。」
「嗯哼，十九歲的時候就看上人家了嗎？」
「也沒有。」
「你效率真低。」
「哈哈哈可能吧。」歐爾麥特抓抓頭髮，尷尬地笑道，「其實是挾持事件後，有接觸來往，才覺得她真的好可愛啊...明明什麼表情都沒有，但是緊張的時候手指會捲起來...我真的啊，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最漂亮的女孩！最高！」
怎麼忽然就亢奮起來...
「所以她不是和你睡了嗎？」塚內雙手折疊在胸前，男人們對這類型的話題向來能輕易開口，「就算是為了感謝你，至少是有進展的吧。」他說道，「你也好好給她負起責任。」
「其實到現在...我也沒有她的聯絡方式。」
「哈？」
「她好像不太想給我...」
「那你把你的給她啊。」
「不行！」歐爾麥特拒絕，「我必須很小心。」
「應該是你有她的聯絡方式比較危險吧？」如果手機外流，裡頭的聯絡號碼都會被敵方知道。
他搖頭，「我想好了，不記在手機裡，記在腦裡。」
「你行嗎...以前念書的時候連歷史課的年份都背不好。」
「可以的！」
「那你去要啊。」
「可是小菫好像不想給我...」
反反覆覆的，明明在外人眼裡看起來無堅不摧，但是塚內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傢伙死心眼起來，連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隨便你吧。」塚內表示自己也不想攪和這渾水，「你別之後哭著跑來說人跑了就行。」
男人像個孩子一樣摀著自己的臉頰，微微倔起唇，「才不會，小菫可乖了。」不知道又想到什麼，他嘿嘿地笑了出聲。
那時候他剛剛和黑川菫開始一段新的關係，對於他而言也是第一次。如果不是現在，而是十多年前，他還在雄英念書的時候，他可能還不會這樣小心翼翼，別說其他的，僅僅是親吻的時候，會不會一個激動用力弄傷她這件事，如果是年輕時候的他可不會有這樣的困擾。
現在承受著如此大的壓力和能力，每一次的碰觸都需要經過精心的計算，他曾經和復原女孩提起過和黑川菫的事情——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身分所累，他簡直想昭告天下——年老的女士為他遲來的情竇初開感到驚喜，雖然她的祝福就像塚內一樣的，都帶著些警告的成分，但他的熱情卻沒有被澆熄。
我會愛她一輩子的。
他哈哈大笑地向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宣布。
準備參加我的婚禮吧！
我想如果你們有看到歐爾麥特的表情和眼底的愛意，就算你們不認識那位被他愛著的姑娘，你們也會情不自禁的為他祝福吧。
歐爾麥特只過了兩年半的幸福生活，我們暫且不知道他是否有將他的愛意傳達給黑川菫知道，但是就目前我們知道的，他沒等到她說我願意，倒是等來了蟄伏已久的百年老怪物。
活下去的代價是一個胃袋和能力的削弱——他無法再維持著正常的體態，能以那身姿活動的時間被壓縮。
他沒有把握能在她面前不暴露出他的虛弱，於是每一次去見她的時間，都是從每一天的英雄活動中省下的，一天不夠，那就多花幾天的時間儲存能夠恢復原貌的時間去見她。
一個星期如果能見到兩次就已經很滿足了。
那時候他酸澀地想。如果能維持這樣的關係，就現在而言，似乎也還不算難接受。
「你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歐爾麥特。」負責他的醫生殘忍地向他宣告，「你必須早點為自己做打算。」
「你不能倒下。」身邊知情的人勸他。「你為她省下的時間，可以救下更多的生命，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如果你倒下了，日本該怎麼辦。」近乎是哀求的聲音也很多。
甚至有人這麼說，「就算沒有你，她也可以活下去，這對她沒有改變——但是如果日本沒有了你，就連她也會被波及的吧。」
說出這句話的人沒有說錯，直接明瞭的點明了現在的困境——他如果一直將得來不易的時間花在她身上，那原本能救的人就再也救不了；他倒下後，世道大亂，到時候就連她也有可能被波及。
所有人在問「該怎麼辦」的時候，卻沒有人問過他，「你怎麼辦」。
沒關係，他自己問。
「歐爾麥特，你怎麼辦。」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
不想離開她，也不想辜負師傅委與的重任。
帶著不明確和迷茫，他放了自己兩天的假期，攢起來的時間足夠他待在她身邊一整晚了。
笑著敲開黑川菫的門，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如往常。開門後的她雖然依然面無表情，但是從廚房處傳來的香味卻是他最喜歡的料理。他不得不稱讚一下她，明明一開始的時候，自己開火也只會燙個簡單的青菜，涼拌個豆腐，但是他是看在眼裡的，每一次她都在努力嘗試著新的事物，從燙青菜到鮮嫩多汁的煎餃，天知道她為此付出了多少。
這真是為什麼他那麼愛她。
愛到進了骨髓，疼進了神經。
那一瞬間，他甚至有種想要拋下一切帶她走的衝動。
「今晚吃什麼～」他笑著問。
「去洗手吧。」她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你聞聞就知道了吧。」
「是煎餃嗎～」
她「嗯」了一聲，看著他溜進去廚房裡的時候警告道，「別偷吃啊。」
黑川菫關上門後跟著進了廚房，歐爾麥特已經洗好手，幫她把碗擺好，大手拿起一塊小小的手帕，在他的手中呈現可愛的對比，他小心翼翼地折好後，放在她的位置右方。
這已經是他的習慣了。
「吃飯吧。」黑川菫宣布道，解開身上的圍裙。
她沈默地吃著餃子，一口一口的，非常秀氣。歐爾麥特請不自禁地想要將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記在腦海裡，她的身邊彷彿有一圈聖光，暖黃色的，包圍著她，只要接近他，就能讓他感受到充沛的能量。
「在看什麼？」
「看小菫。」
她一頓，微微縮起肩膀，在他看來是害羞的表現，「...吃飯。」
「比起吃飯，小菫更吸引人呢。」
「…」她微微臉紅了，瞪了他一眼後就不再說話了，他自動翻譯為「那你就看個飽吧」。
就算她從沒說過，彷彿這段期間不斷遞減的見面次數沒有讓她感到疑惑似的，但是歐爾麥特知道她的心裡還是有疑惑的——或許不至於到疙瘩，但是不開心絕對是有的。
「最近的敵人越來越猖獗了。」飯後的時候，坐在沙發上，他狀似無意地提起，雖然是笑著的，但是想到他現在身體的狀況，難免還是無法掩蓋掉苦澀。
黑川菫點了點頭，自家研磨的咖啡豆已經泡開了，她遞了一杯過來後，開始著手再沖泡一杯。歐爾麥特持續關注著她的動作，她好看的嘴唇張合，像是要說什麼似的。
他看著她，等著。
說希望我多來，說你想我，説你等我好久了。
說啊，小菫。
說啊。
下了決心般的，她說道，「加...加油。」
他一愣，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當下的情感——也是那時候才想通了，在所有的事情面前，黑川菫首先希望的是他能救出更多的人吧，因為他是英雄啊。這就是解答嗎？他詢問自己。
同時他也覺得很奇異，明明「加油」這個詞，他聽過無數的人對他說過，為什麼偏偏她的一句嗑嗑巴巴的加油，卻讓他覺得渾身充滿了動力。
「欸！」他叫了起來，「小菫說加油嗎？我會加油的！因為我可是英雄啊！」
他從她身後抱著她，把自己的臉頰埋在她的頸窩處，嘆息著，不讓她看見自己軟弱的模樣。
「別弄灑了。」她說道。
「小菫真可愛。」
「…知道了。」
他不能倒下啊。他倒下後，小菫怎麼辦。
如果被外人知道歐爾麥特是為了她而放棄需要幫助的人民，小菫會面對無法用災難形容的劫難啊。
就算要離開她，就算今天晚上是最後一次。
他也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最後一次用自己的身體來向她說愛。
如果啊。
如果他們之間還有未來，他想只當她一個人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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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是甜甜的結尾啦！（或者是最後第二章？）
絕對不虐的，是很甜的喔！
我才不告訴你們我最後寫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