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
情勢一觸即發。
爆豪的脾氣暴躁,早已眾所皆知,沒有人懷疑為什麼他會被牽扯進去班級內部的爭鬥裡頭——如果發生爭吵的時候爆豪並不在場反而是個稀奇事。但是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同,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麗日御茶子會成為那個和爆豪勝己對峙的對象。
「我說啊...你他媽是在幹什麼?」爆豪勝己的怒火已經隨著他的爆破節節高升。
「原話奉還。」麗日御茶子的表情不變,儘管這個時候的爆豪勝己還在長身體的階段,她嬌小的身高在他面前依然呈現很大的對比,就像一隻柔軟可愛的小小花栗鼠在和一隻獵豹抗衡,無人不為她捏一把冷汗。但是出乎大家意料的,麗日御茶子不卑不吭,她雙手折疊在胸前,微微揚起她的鼻子,雙腳微微站開,像個驕傲自信的女王,圓圓的眼尾有些發紅,姍姍來遲的同班同學在其他人口中得知麗日御茶子剛剛沒忍住,哭了一下。
那個時候的大家,包括當事人自己,絕對沒想過在多年後的某一天,那一隻小小隻的、正準備亮出爪子的花栗鼠,和血腥暴虐的獵豹會在八月的某一天,同樣的在這群圍觀的同學們面前,心平氣和地對著彼此說一句——
「我願意喔。」
「老子勉強...」
「哈?」
「...願意。」向來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新娘的面前一怔,而後微微撇過頭,抿唇摸唇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掩飾自己呼之欲出的笑意。
如果從未來的那件必然會發生的事件來看,多年前的那一場嚇壞大家,甚至連歐爾麥特都驚動的爭吵最後結束的方式,或許早已經預言了爆豪勝己的未來。
當然,未來的事情我們現在暫時不說,把鏡頭拉回來高中時期的兩人吧。
和婚禮上的氣氛不同,現在站在對方面前的兩人臉上可是殺氣騰騰——特別是爆豪勝己,他的眉毛直直地衝上,赤紅色的瞳孔裡是熊熊烈火,如果仔細去看,麗日御茶子小小的身影正倒影在他眼中。
「喂喂喂,現在是什麼情況啊?」上鳴電氣來得晚,雖然事發地點就在他的房門外,但是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外頭已經快要翻天了,具體到底在吵什麼他根本沒聽到。
看到是爆豪勝己和麗日在互瞪的時候,上鳴電氣還有些嚇到,連忙跑到正處於前線的好友身旁,「怎麼是麗日啊?她又跟爆豪提什麼了嗎?」
「不知道。」切島鋭兒郎也搞不清楚狀態,被蘆戶三奈叫下來三樓的時候,他已經捲起袖子,做好了幹一架的準備,但是當麗日的哭聲傳來的時候,他就好像被電擊了一樣,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
上鳴電氣轉過去問了幾個人,大家都給了他一樣的回答。
就是不知道在吵什麼,才難辦啊。大家給了他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外加聳聳肩,然後憂心忡忡地將視線轉回那兩人身上。
其實並不怪大家不知道,就連麗日御茶子本身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什麼和爆豪勝己吵架——那個男生忽然氣沖沖地出現,一手拉過她的手腕後,就陰沈著臉,拿一件很久遠以前的事情出來和她吵。
「那時候你為什麼會那麼笨!明明已經把人質帶走了吧?為什麼還要折返回來?你是笨蛋嗎!」劈頭就來這麼一句話,爆豪的怒氣沖天,在一瞬間麗日御茶子甚至還覺得自己一定是錯得很過分了才會惹他這麼生氣。
但是思緒跟上了爆豪勝己之後,她反而也被點著了怒氣。
「就算我當時做錯了,這也是三個月以前的事情了吧!」她怒吼道。或許是因為爆豪勝己的語氣實在是不太好,也或許是爆豪勝己在她的面前用「笨蛋」來稱呼她——對大阪出生的她來說,「笨蛋」這詞兒有些嚴重,相比起來,他們都比較願意使用「阿呆(あほ)」這個詞彙。儘管知道東京出生的爆豪勝己並沒有特別的意思,不過這個時候麗日御茶子沒有心情去給他找藉口了。
以往他這麼嚷嚷,好脾氣的麗日御茶子都可以當作是入鄉隨俗的接受,然而,並不包括這次。
麗日的脖子揚了起來,情緒到激動處,關西腔獨有的軟儂一覽無遺,「你本真(ほんま)是個不可理喻的傢伙丫!」
「哈?!」男生氣得眼睛都翻白了,「混蛋麗日你給我說清楚!」
「我說你丫!」麗日御茶子剛剛已經乾了的淚腺又有發作的跡象,她深吸一口氣,「為什麼莫名其妙來找我吵架?我那個時候不是在事後跟你道歉了嗎!而且那時候老師判定任務成功吧。」
麗日御茶子的眼角又開始紅了起來,爆豪勝己被她嚇了一跳,微微退了半步,臉上的怒氣也有些維持不住。
她不知道是正常的,在場的人中,唯一知道前因後果的大概也只有挑起戰爭的爆豪勝己自己了。
小巧的肩膀撐不住細細的肩帶,夏天的夜晚也沒有多涼,這是為什麼麗日御茶子會穿著無袖的背心在宿舍裡走動的緣故。爆豪勝己瞪著她圓潤的肩頭,而不是看進去她的怒氣沖沖的眼睛裡,白皙皙的,就好像圓圓的牛奶奶凍,他的雙目都快凸出來了。
他今天晚上的心情其實還算不錯,剛結束了一場神清氣爽的訓練對戰,和他一起搭電梯的尾白按了三樓的樓層,他撇了一眼也沒在意。但是後來電梯在三樓停下並打開的瞬間,就像是計算過了似的,飯田的房門同一時間也被推開了,從走廊尾端的電梯看過去很清楚,出來的並不只有一個人,也並不是他以為的那位。
嫩嫩白白的小腿從門後出現,她跨了兩步後,還轉過身,雙手交疊放在身後,和跟著出來的兩個傢伙說著話。
爆豪勝己身側的手動了動。
「謝謝飯田君的推薦,嗚啊,還真的是爽快呢!」那個女生笑咪咪地說道。
「真的很棒!」綠谷出久也揮著拳頭說道,「沒想到你對這部電影這麼有研究,真的是獲益良多呢!」
尾白那時候已經跨出電梯,正要和他們揮手打招呼。而在看到那三人組出現的時候,爆豪勝己眼前的電梯門就要觀上,但是他不知道哪根筋撘錯了,猛地按住開門扭,胸膛中的怒火在瘋狂燃燒,他火氣騰騰地朝他們大步走去。
然後就有了前面那一幕。
當他站在那三人組的面前的時候,綠谷出久自然而然地站出來一步,大概是以為他又要找他麻煩了還是什麼鬼之類的吧。
不過那個時候的他腦海裡只有一件事情——這女人就穿著鬆垮垮的短褲和無袖背心和兩個年輕氣盛的青春期少年共處一室?她他媽是腦子燒壞了還是腦子有洞?
要說的話感到舌尖就被他緊急煞車吞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早已經被丟到太平洋的陳年舊事。
儘管如此,他的視線還是死死地瞪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不帶慾念的、甚至單純得有些過火的,火燒般的視線滿滿的都是怒火。
粗暴地推開綠谷出久,爆豪勝己在麗日御茶子的面前站定。
這一場爭吵開始得莫名其妙,結束得驚心動魄——不知道是誰通知了歐爾麥特,還不清楚狀況的歐爾麥特還以為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又打起來了,而急急忙忙地穿著睡衣跑了過來。一見到是這個完全沒想到的組合時,他也不知道要鬆一口氣還是要板起臉來教訓他們一頓。
最終和麗日的對峙中,是爆豪先示弱——也不算是示弱,他轉開臉,雙手撐在腰間,不爽地嘖了一聲,但是也沒繼續扯著嗓子吵下去了,這對大家來說,這已經算是爆豪勝己難得的示弱了。
「跟我過來。」
「為什麼?」麗日御茶子拒絕。
「別囉嗦了,你想在這群人面前談,老子可沒興趣!」
「我們有什麼好談啊?」麗日不以為然,「大家都在正好吧,就來看看我究竟做錯什麼了,必須被你這樣罵。」
爆豪勝己抿唇不說話,他向前一步,抓過麗日的手腕,不理會她的掙扎,撥開圍繞在他們身邊嘰嘰喳喳地自以為在調和的人群,大步地走向電梯。
電梯門開的時候,他舉起手,對著想要跟著進來的好事之徒,用小型的爆破威嚇他們退開。
「這是誤會吧,爆豪,啊?」切島鋭兒郎竭盡所能地在安撫他,現在想起來,他當時的模樣就像小時候在動物園看到的馴獸師。
上鳴電氣對爆豪勝己的舉動很擔心,「別對麗日動粗啊,她也沒做錯什麼吧?」
「爆豪君——」還有人吵吵嚷嚷地要說些什麼。
「閉嘴。」他說道,「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們會自己處理。」
隨後,他按下關門的按鈕,按了一樓。
「要去訓練場?這個時間點訓練場已經關了吧?」麗日說道,「再說我很累,沒力氣和爆豪君打一架。」
「誰說要打架了?」
「啊?」
爆豪勝己放開她的手,煩躁地扒了扒頭髮,「去廚房。」
麗日御茶子捧著熱茶,坐在餐桌前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爆豪勝己究竟在幹什麼。他將熱茶塞到她手裡後,就轉身回到流理台前不知道到搗鼓什麼。
不久後傳來甜甜的香味,麗日抽了抽鼻子,堵在胸口的火氣也慢慢消了下來。
但是她還是端著臉,不理會他。
爆豪勝己的動作很快,不到五分鐘就拿著一疊冰涼涼的水果蛋糕朝她走來,她有些訝異地看了他手上拿著的東西後,視線轉到他的臉上。和她對到眼神的時候,爆豪勝己撇了撇嘴,看起來有些退縮,卻還是直直地走了過來。
他站在她的面前,放下盤子。
「吃。」
「你是在道歉嗎?」她問道。
「…」爆豪勝己沒說話,他微微噘起的嘴角在這時候看起來彆扭極了。
麗日御茶子看著他的眼睛,手上接過盤子。說來也神奇,剛剛她氣得想要將他揍得滿地找牙,這個瞬間卻瞬間軟化,她想,或許是因為向來暴躁粗魯的爆豪勝己,竟然彆扭地用甜點向她道歉這件事帶給她的衝擊弱化了她的怒火。
之後爆豪勝己一直沒說話,他坐在麗日御茶子一個座位外的椅子上,沈默地、卻散發著強大氣場地,等她把這一塊蛋糕吃完。
他不知道這樣做究竟對不對,但是他父親在惹臭老太婆生氣後,總是又道歉又哄地,捧著鮮花甜點纏在那臭老太婆身邊,過程究竟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爆豪不清楚,但是重點應該就是甜點和花吧,女人都招架不了。
花他現在搞不出來,但是蛋糕他記得冰箱有,是他上次回家,臭老太婆非要他帶回來的——也好在他有帶回來。
麗日御茶子氣鼓鼓地吃完了蛋糕後,灌了半杯半溫的綠茶,然後將它們推到他的面前。
「洗。」
爆豪勝己看著她白中帶了一點粉嫩的手指頭,視線回到她的眼裡,默不吭聲地推開椅子,拿起髒盤子和杯子,往流理台走去。
她說了,沒關係。